局内人(初稿).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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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咚咚，门响了。我合上书。壁炉劈啪作响，门上时钟咔哒走秒。我抬头请他进来。门把慢慢拧开，秒针每走一下便咔嗒作响。门推开，白雾沿白光划出的轨迹散进来。邮员站在光里。白雾从他身侧流进，在光下诡谣变化，延伸，弯曲，慢慢又不可阻挡地伸进屋子。我看着他。邮员邹巴巴的墨绿制服，裤脚开线。随上半身起伏的胸口佩着两枚勋章。那勋章，呈椭圆形，斜下角突出一块，凸角上纵横排列许多小十字，泛着肮脏的银光。邮员低着头。他白发斑驳，黝黑脸庞淌汗，汗水织成网状，嘴巴张着喘粗气。壁炉劈啪作响。我看看时钟，晚七点二十三分，一个普通的时候。我问他，有什么事。闻言，他停下喘气抬起头，两只眼睛瞪得巨大，漆黑的瞳孔直盯着我。你是对，就这

2、。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文件需要签收，即使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我，而且邮局已经下班了才对。是什么文件吗？时钟咔哒走着，一分一秒不再是一分一秒。他微微弯腰行礼，随后让出位置。一位小女孩走出迷雾。迷雾受风翻滚，尖头触碰到白光划出的边界便消失不见。现在邮局的业务拓展到这块了吗？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谁？和我有关系吗？我拿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一步步走向他们。天花板在滴水。老毛病了，自我住进来就在滴，无时无刻。我抱着歉意向他们解释天花板的问题，但他们似乎不在意，只是看着我。我抿起嘴感到怪异，可看看时钟我又接着走去。木质地板嘎吱叫着，正好卡在秒针转动间隙。我走到女孩身前，半蹲身子细细看她。她如刚进来的

3、邮员一样，低着头。她一头散发披在肩上，皮肤发白。我问邮员，需要签字的收据呢？邮员默声不答。我转头看看邮员，可邮员已消失不见。他趁着这段时间赶业务去了？也对，他满头大汗，又一身那样的衣服，估计是穷人，不然也不会接手送小孩的任务了。我这样想着，回头看向小女孩。我回头，小女孩正看着我，可那惨白的脸上，该有的眼珠竟不存在！我吓得起身，伸出手试图抵挡那渗人的微笑和恐惧。我一屁股跌坐在地,双手撑着身子。失魂落魄的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色的空间里。这里，不存在边角，也没有面，仅仅是一片白色。我大喘粗气起身，用颤抖的手抹去汗水，用发颤的眼珠凝视颤抖的世界，而世界，在模糊与清晰间徘徊。我听见时钟咔哒走秒的

4、声音，猛一回头，回到了小女孩跟前。我还是在大喘粗气，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刚只是看书太多产生的幻觉。一边抚小女孩顶。在摸到头之前，我愈发觉得那些只是我的幻觉，如同天花板上的滴水，如同门和壁炉之间漆黑一片的走廊，如同小女孩消失的头骨。我没有摸到小女孩的头骨，这个感觉像是洪流般的信息灌入脑子。一时之间，时钟走秒,天花板滴水，壁炉嚅里啪啦的声音复现。世界重新徘徊在模糊与清晰之间。我感觉世界在旋转，在扭曲，而那些白雾在更诡谛的扭曲，又在幻觉里向我慢慢地袭来！我无法躲避他们。我眨下眼，世界恢复原样。白雾消失了，白光消失了，小女孩也不见了，门紧紧地闭上，像是从未打开过。我渐渐明白了一切。听着秒针在走，我转过

5、身，望着已经无法阻止的大火侵食我的书架，我的沙发，我没有动弹。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我抬起脚步往回走。走过那段漆黑的道路。漆黑的路上，一滴一滴的水滴下来，打湿了我的衣领，溅起一些弹到我脸上。又一滴砸在我的脚边，沾湿了我的鞋。无穷无尽的水滴下，如同一场无月黑夜中的雨，滴滴答答。我看见，尽头的壁炉还在燃烧，火苗舔舐炉鼎。路无限的漫长，我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我走到尽头，沾着一身的水，我打开壁炉的栏杆。此时，壁炉变得无限巨大，它向左，向右，向上向后无限扩张，炉里的火变成燎原，闪烁着火红的烈焰。我纵身一跃，意识逐渐清晰。我想大喊！用尽一切力量大喊！这真的很痛苦！我感觉到，炽热不仅从外，还从我的内脏，我的血液，我的大脑延伸，速度之快让我痛苦不堪。痛苦1痛！我看见，我的小腿，我的手臂，我的腹，我的胸，一块块地崩溃瓦解，又被炽烈燃烧，化作一摊灰烬散开。痛！有没有人！有没有人给我一杯水！一杯水！我无法呐喊了，声带已经变成灰烬，刚从我眼前飘走。即使这样，我也要在心里大喊！痛！最后，我的头随之湮灭。而仅在这之前，我听见一个声音，像是邮员，像是小女孩，又像是我。Ta向我发问。你献祭什么？我献祭我献祭我的双眼。我献祭我的头骨。我献祭我的血与泪。时钟还在走。我看到，门被敲响，“我”坐在沙发上，我站在邮员身后。我看到，邮员胸多了一枚勋章。我挂在天花板上惊讶地发现，那枚勋章，就是我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