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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代是我国历史上的灾害多发期,也是灾害史研究最为密集的时段。清代灾害史研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深度和广度,但是另一方面,灾害史的研究也亟待从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和文献资料上实现新的突破。近年来,大批珍贵历史档案的印刷出版和多学科交叉的学术氛围为灾害史研究带来了生机。本文即以新近出版的明清宫藏地震档案为中心,结合地方史志资料,对清中期发生在晋南地区的一次大地震及震后官方赈济中所展现出的不同面向,进行分析与探讨。一、灾情与赈济嘉庆二十年九月二十一日子时(1815年10月23日零点前后),位于山西南部的平陆县发生强震,震中烈度为九度,震级为6级左右。地震波及山西、河南、陕西等省,而以山西南部的解州、平陆和
2、安邑灾情最重。震后,晋南地区南至黄河两岸,山埋有摇塌者,大路断行数日。居民房塌不可胜数,死伤之人亦不可胜数。其中,平陆县大树扫地复起,房屋摇动,平地忽裂数十丈,涌出黑沙水,开而复合,损坏房屋无数,凡傍崖居者多压死。永济县,地大震,声如雷,地形簸荡如舟在浪中坏庐舍不计其数。解州,房屋及庙宇多倾,居民压死无数“,城内的吏目署、解梁书院等大型建筑被震倒。作为重要产盐区域河东道的盐池、盐场,也在地震中受到破坏,盐池内的禁门、制盐厅、秤厅等被震塌,同时禁墙坍塌八千四百余丈,及池内庵厦四百七十余间。由于地震发生在午夜,民众处于沉睡中而来不及逃脱,导致大量死伤,有一家压毙一、二人者,有一家三、五人者,有一家
3、全殁不留一人者。加之当时正值深秋,天气转寒且居无定所,惨苦情况,不堪言状矣。震后,受灾州县官员迅速向衡龄禀报灾情。十月初八日,衡龄将灾情汇总奏报嘉庆,在这份有关平陆地震的奏折中,详细记录了晋南地区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员伤亡和房屋倒塌的数字也不断更新。十一月二十四日,衡龄在奏折中称,截至当日,山西南部地区共有11个州县受灾,死亡13090人、受伤204人瓦房倒塌18024间、半塌7557间,土窑房倒塌17186间、半塌”2964间。此外,还有大量城垣、衙署、仓库、监狱、贡院、书院、寺庙等建筑被震塌或震毁的情况。灾情不只体现在数字上,更真切地关系到个人的生存和区域社会的秩序
4、,灾民栖息无所、衣食无着,晋南社会陷于混乱之中。衡龄命令地方官员立刻从两个方面着手应急救灾,以安抚灾民、稳定秩序:(1)从速掩埋死者,救治伤病。命令州县官员迅速查勘被埋、被压者的情况,及时对死者进行掩埋,避免疫病散播。掩埋费用按照掩埋大口每名给银二两,小口给银七钱五分的旧例执行。对于伤者,官府则发给医药费予以救治。此二项费用均于河东道库闲款银内就近动拨。(2)给食助舍,安抚民心。震后,晋南部分州县灾黎露处无室可归,呼号凄楚之声哀鸣遍野,社会秩序面临极大挑战。特别是诸如鳏寡孤独者,家中财产全失穷苦无依者,以及散居于乡野无力自助者,一方面属于弱势群体,同时也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对此,衡龄命令立刻设
5、厂煮粥,予以救济。不能前去粥厂就食的百姓,则从该年十一月起,按照每名大口每日给米八合三勺,小口减半给发,支给四个月的口粮。对于房屋倒塌无处居住的贫民,则执行全塌瓦房每间给银一两二钱、土房给银八钱,半塌瓦房给银五钱、土房四钱的标准,进行补偿,帮助重建。震后应急救灾措施虽然在方法上只是循例而为但是成效比较明显,灾区民情均极安静,地方宁谧,没有发生大规模疫病和人口逃亡的情况,社会秩序得到恢复,灾情得以暂时缓解。二、缉匪嘉庆接到平陆地震的奏报甚为不安,十月十二日立刻谕令衡龄迅速查明灾情,定期向朝廷汇报,并尽快抚恤灾民。次日,他任命刑部侍郎那彦宝为钦差大臣,在山西藩库于捐监项下,动支银五万两,前往山西勘
6、查受灾人数和赈济抚恤。值得注意的是,嘉庆在谕令中就此次地震原因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前年逆匪林清滋事,该逆原供即有老教传自山西之语,其于克敬所给该逆邪书,亦称得自山西岳阳县。地方屡经饬查,俱无踪迹。两年以来,直隶、山东、河南等省缉获要3巳不少,惟山西从未拿获一人。此次运城等处地震,同时压毙数千人,或该一带地方实有邪匿伏而未发,或逆案内要犯逃往彼处潜匿,地方官不能觉察以致上干天怒,故降此灾异以示惩儆。此逆匪林清滋事,为嘉庆十八年(1813)间,在河南、直隶、山东三省交界地带和京畿地区爆发的以林清、李文成为首的天理教民变。当时,造反教民先后攻占了河南滑县、直隶长垣、山东定陶、曹县等地。同时,京城大
7、兴、宛平一带秘密活动的天理教徒,在宫中太监接应之下攻入皇宫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起义者遭到大规模镇压而失败,林清、李文成等先后被捕被害。民变发生时,嘉庆正驻辟热河,得知消息后,马上终止木兰秋弥返京。他一面痛斥“林清分遣党恶,扰及禁门,谋危社稷,罪大恶极,一面派兵搜剿、焚烧天理教起义据点。他还指令对抓获的教徒必应详审周密,勿留遗孽。为除后患,嘉庆还下令焚毁奸盗邪淫书籍,加强对太监以及宗室人员的管束,并采取了增设哨卡和整饬兵备等措施。其后,嘉庆仍不断饬令河北、山东、河南等地方官员缉拿在逃的天理教徒。在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下,嘉庆很自然地将强震与造反的天理教逆犯联系起来,于是专门谕令衡龄和那彦宝在前往
8、灾区救灾时,暗查晋南地区有无“习教之家,将该处民情、风俗、有无习教藏奸之处”据实奏报,缉拿在逃的天理教徒归案。衡龄接到谕令,即刻传谕给正在灾区救灾的山西布政使吴邦庆,要求他在走访灾区核对保甲过程中要密查有无逆犯藏匿和习教之家的情况。十一月初四日,衡龄向嘉庆汇报近期办理救灾抚恤事宜,同时还专门奏报了查拿在逃天理教教众的积极举措。衡龄声言向来严饬属员认真缉拿逆犯,并专门制作追捕文书,立千金赏格悬赏缉拿;还印制包含要犯姓名、年貌、住地等内容的传单分给各乡村的保甲、乡耆等人,通知其在编查保甲时认真盘问住户,查拿逃犯。此外,还派遣兵丁前往城乡、市镇、关隘、寺院、煤窑、铁厂以及深山穷岭中进行密访。衡龄最终
9、认为,周历巡查,实无外来行踪可疑之人呈报,并无一犯在晋。衡龄还认为河东、运城、蒲州、解州所属居民,或系耕作营生或系商贾卖贸,并无习教之家,该处民情风俗,实称淳朴,并无习教之家。既无逆犯踪迹,又无习教之家,这样的奏报显然难令嘉庆满意。在十一月初九日的谕令中,嘉庆怒斥衡龄仅凭祗州县禀报,就说山西境内没有一名天理教徒,伊有何据敢为此言?又斥衡龄安坐衙署,将抚绥查访各事宜悉诿之藩司,实属因循疲玩,严令其在接到圣旨后,不可延误时机,迅速亲往晋南,会同钦差大臣那彦宝安抚灾黎、缉拿逃犯。衡龄接到嘉庆谕令,面对各省督抚现俱认真查缉,屡获匪徒尚不敢为此奏”的指斥十分惶恐,立刻上奏称有负圣恩、惶悚感愧,但辩称并非
10、因畏惧路途遥远不肯亲赴灾区,而是一时糊涂将缉匪重任全部交由地方州县官员处置,贻误了缉拿天理教残余教众的时机。十一月十四日,衡龄启程前往灾区。一个月左右时间,他先由闻喜赴解州、虞乡、临晋、永济、猗氏、芮城,后由运城至安邑、夏县、平陆等县,实地察看了各地灾情,抽查部分州县掩埋死者、医药、修理房屋等救济银两的发放情况,并同布政使吴邦庆、河东道道员觉罗承先商议震后各州县破损城垣的重建。对于此行皇帝交代的另一要事,衡龄亦不敢怠慢,他积极听取吴邦庆的汇报,并亲自明察暗访,得出的结论与之前无二。在十二月十三日的奏报中,衡龄指出灾区百姓均系本地人士,户籍来历皆可查清,从而坚持认为晋南灾区尚无习教之家以及逸逃藏
11、匿踪迹。不过,衡龄还是给皇帝一个交代,为预防逆匪趁机流窜至山西,他密饬太原镇总兵祥泰、大同镇总兵董运第在各水陆口岸增派兵丁,会同地方官府衙役认真盘查来自省外且形迹可疑之人;同时密饬省内各地方文武官员不可放松警惕,继续查拿逆犯。在地震灾区缉拿天理教残余教众事件由此告一段落。三、知县自缢十月二十六日,那彦宝抵达解州、蒲州等重灾区,一面行知衡龄拨解救灾银两,一面令吴邦庆、觉罗承先将各州县被灾人数汇总造册,并亲自查勘受灾州县城垣、衙署、庙宇、仓库、监狱的倒塌情况。同时,按照嘉庆旨意,在原有赈济标准上,按户另增抚恤银两,安抚灾民。最后,还将用于被灾压毙极次户口,及鳏寡孤独贫民并坍塌房屋的赈济银两数目造成
12、清单,并绘图说明所有坍塌城垣、庙宇、衙署、仓、狱各情形,于十一月二十四日一并上奏给嘉庆。就在钦差大臣抵达晋南的当天,平陆县令陆樟自缢身亡,引来山西官场一片震原。陆樟,浙江山阴人,嘉庆十四年(1809)任平陆县令,在任期间“尊崇学校,兴修水利,禁戢奸徒,勤断讼狱。九月二十一日地震发生后,平陆县内水沸山崩,墙屋倾颓灾黎露处无室可归,呼号凄楚之声哀鸣遍野,震中压死压伤者数千名。据陆樟之子陆世熊回忆,其父看到震后的平陆县城满目疮痍,心神惊悸,亲自前往城隍庙祷告上苍,称地方民情向来淳朴,何以遭此重灾,不如我死以禳民殃,此后,陆樟情绪一直不稳,虽经家属劝慰,仍不得平静,甚至有多次轻生举动。终在十月二十六日
13、,时平陆县发生多次余震,陆樟趁家人外出避震,在住所自缢身亡。二十八日,吴邦庆接到陆樟自杀的奏报后,饬令在平陆县负责办理救灾事务的汾州知府李娟会同解州知州保英,前往查验自缢消息是否属实。二人在询问了陆世熊等人并查验死者尸体后,证实陆樟确系自杀。衡龄得知后,最初很是疑惑,以为平陆县是地震重灾区,县令本应忠于职守全力救灾,怎能随意轻生,其中一定有隐情。于是,他命令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两司认真查勘平陆县粮仓、库房,确认陆樟是否因为粮仓、库房亏空,假借禳灾祈福而选择自杀以逃避追究。后经查明平陆县粮仓、库房并无短缺,陆樟确因地震自尽。需要指出的是,将陆樟自缢简单归因于直面地震惨景而心神惊悸,并不能反映事件的
14、真相。据史料记载,平陆地震发生后,陆樟率员四处勘察,按照户册核对伤亡人数,准备拨发抚恤银两。赈济还未开始,专门负责勘灾的省员即抵达平陆,全然不顾灾区惨状整日索供张急。陆樟多次拒绝省员的无理要求,以至于省员怀恨在心,在勘灾、审户、赈济等事宜上屡屡为难。这不仅直接影响到平陆县的救灾与秩序恢复进程,还给疲于应对灾情的陆樟增加了不少心理压力,间接导致其情绪不稳而选择自缢。平陆县举人柴溥在地震记中追忆了震后平陆县的悲惨景象,着重记录了官府救灾抚恤的情况。据载,平陆地震发生后,吴邦庆即带领汾州知府并各官六员,驻扎运城,全面负责震后救灾工作;并命令汾守率各员到达平陆后,”分道勘验,汇册上禀。可以推断,“汾守
15、与前文所及“省员”都是由山西布政使司专门从灾区附近调派的官员,且品级不低,否则无法协调地方的救灾工作;其次,两者都长期留驻平陆县城负责平陆及周边地区的救灾工作。那么,给陆樟频繁施压的“省员,极有可能就是汾州知府李焙。衡龄查清陆樟死因后,表示陆樟与民同患忧戚,捐躯殊堪悯恻;但平陆受灾严重,救灾抚恤事宜千头万绪,亟需一名干练要员出任知县。为此,衡龄举荐此前在本处协助救灾的平阳府襄陵县知县周始纽担任该职。嘉庆收到衡龄的奏报后,先是斥责衡龄于灾黎疾苦漠不关心,不肯与那彦宝同赴灾区;对衡龄怀疑陆樟因仓库亏缺而畏罪自杀的推论也甚愤慨,斥责其糊涂极矣。嘉庆对于陆樟后事的处理,则要求衡龄按照军营病故例慰问抚恤
16、,令其将陆樟家属送回原籍。综上所述,强震给民众带来灾难,同样也是对政府的考验。在集权体制下,朝廷和各级地方官员对地震显示了极大的关切,由中央到地方实行一种自上而下的问责制度,一旦有重大灾害发生,地方官员能够按照荒政救灾程序,进行报灾、勘灾、审户、赈济、灾后重建等灾后各项工作。各项赈济措施循章而行,反映出清代中期官方赈灾体系的成熟度。同时也反映出清中期吏治因循疲玩已是常态,即便是最高统治者也只能寄望于官员自身道德的提高,地方事务大多仅是仿照过往旧章来处理。不过,虽同为官方,各级政府对灾害的认识仍有不同。朝廷将地震与匪乱联系起来,对山西自嘉庆十八年(1813)后从未抓获一名“逆犯”的情况极为恼火,要求地方政府积极缉匪,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