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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意扇面国庆期间,来了一场浓烈的秋雨,透彻了大地,润满了庄稼。这雨一到,风便凄凄,天就凉了,秋意渐浓。我坐在办公桌前,翻开蒋勋先生的长卷:“传统文人多是邀一二好友,秋凉时节,茶余酒后,在书斋庭轩,把玩“长卷”。“长卷”“册页”“扇面”,是东方文人创造出来的独特的美学空间。秋意如“扇面”,在寥廓的时空里,慢慢打开。独坐听寒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蝉寂漠而无声J我在宋玉的楚辞中隐约听到了蝉鸣,伴着习习秋风和纷纷落叶。这蝉声,就那么一丝、两缕,像书法中的飞白,枯笔中慢慢淡出,又突然间猛然收笔,留下空茫茫一片。这一缕中的断裂,如箫声咽,如音尘绝,如天地间一声悲怆。那蝉,嘶鸣在唐诗宋词
2、里。“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站在萧瑟的秋风中,仿佛看见暮年的王昌龄,独自徘徊在落叶满地的边塞要道,静听着远处凄切的蝉鸣。无边的斜阳下,山远,水远,飞鸟也远了,草木跟着一丛一丛远去。他想:自古以来,河北山西的豪杰,都是与尘土黄沙相伴到老的。这蝉声一悲,翅膀一振,在光秃秃的树林里,只剩下边塞雄风、将士豪情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秋后寒蝉鸣,是“生命的绝唱”。蝉的一生,在地下生活两三年,人间仅仅几个月,盛世欢腾,在夏季;秋天,人间收获,它却走到生命的尽头。无尽的黑暗,几多的艰辛,历经多次蜕变,只为那一季的欢唱,奏响生命的乐章。我很想,听到一、两声秋蝉的鸣唱,在月光下,在梧桐的细枝上,断断续续,淅淅沥
3、沥,如芭蕉叶上潇潇雨。“垂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就让那秋后的蝉鸣,带着一生的执念和力量,飘向远方,落在细碎的月光下校园里的桂花柳咏笔下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惹得金主完颜亮眼馋,马鞭一挥,几十万大军直下江南。前几日,出差扬州,走在小巷中,一阵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我才猛然想起,秋已来到了身边。桂花的芳香,无意间闻到才是最美的。这让我想起了去年校园里的桂花。不知从哪一天起,秋风潜入校园,偷偷跑到桂花的枝头,校园便有了淡淡的清香,令人沉醉。那应该是中秋,整个校园沐浴在甜甜的清香中。举目四望,在不远处发现一两棵茂密绿叶中开着金黄的、淡黄的、桔红小花的桂花树,把整个校园装点
4、的温文儒雅,平淡高远。中午,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迎面一阵清香潜入心间。随着清风,寻找踪迹,在枝叶的缝隙中看到了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挨挨挤挤地簇拥着。四顾无人,偷偷地摘了些许瓣儿,藏在了衣服的褶皱里,一路走着,花香和着愉悦和忐忑,在心中摇曳。余秀华说:“江南的桂花开了,寂寞成片成片的香。“确实,在江南,桂花处处盛开,秋注定是含香的。曾经,在语文课上,抵挡不住满校袭人的香味,和学生一起走出教室,来到大成楼的西环,那棵桂花开得最热烈。我和学生在树下足足盘旋了20分钟,细细地观察,深深地呼吸。然后,回到教室,讨论怎么描写树的形状、花的姿态。学生和我一样喜欢校园的桂花,他们写下了很多很美关于桂花的诗句,洋
5、洋自得。现如今,我只记得她们的笑脸,而忘记了诗的内容。今年的桂花开得迟,郁达夫说:“桂花开得愈迟愈好,因为开得迟,所以日子也经得久。”但愿人人都得迟桂花。梧桐在风里唱歌有风的日子,树会唱歌。树叶在秋风唱得最欢快。经过春的孕育,夏的生长,秋的洗礼的叶子,在秋风的弹奏之下,窸窸窣窣、哗哗啦啦树叶在唱什么,人可能听不懂,但树枝上的蝉能听懂,床底下的蟋蟀能听懂,天上游走的云朵能听懂。树叶唱得最嚓亮的是梧桐。傍晚走在校园里,运动场旁边的梧桐被风一吹,呼啦一声,一片叶子落在地上,接着,成群的叶子直冲而下,像商量好了一样,路面一片金黄。扫落叶,几乎是每一个同学最深的印记。拿起扫把,“刷刷”两下,叶子便带着几
6、分落寞轻轻地飞舞聚拢,一小堆、一小堆的。扫落叶的,女同学居多,她们舍不得把金黄的树叶倒进垃圾桶,于是有人就偷偷地把一两片树叶放回到树的身边,让它叶落归根,化为春泥。“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凉风敲落梧桐叶,片片飞来尽是秋。”梧桐是秋天的形象代言,宋末吴自牧梦粱录卷四有云:“立秋日,太史局委官吏于禁廷内,以梧桐树植于殿下。俟交立秋时,太史官穿秉奏日:秋来。其时梧叶应声飞落一二片,以寓报秋意。”梧桐不仅是秋天的形象代言,还是悲剧中的英雄人物。丰子恺这样描述梧桐的落叶:样子真凄惨呢!最初绿色黑暗起来,变成墨绿;后来又由墨绿转成焦黄;北风一吹,它们大惊小怪地闹将起来,大大的黄叶便开始辞枝一一起初突然
7、地落脱一两张来,后来成群地飞下一大批来,好像谁从高楼上丢下来的东西。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梧桐拍手作歌,努力唱出自己的最强音,直到最后一片叶子悲壮落地。插在窗前的芦苇芦苇长满了深秋的河岸。在一个民宿院中,看到一束金黄的芦花,插在高高的酒瓮里,亭亭玉立,绰绰动人,甚是喜欢。于是在一个农家的屋后,折了一些带回家,插在窗前高高的铜瓶里。风一吹,洁白的花如柳絮般轻轻飞舞,洒落在窗台上、地板上,花架上。婆婆扫都扫不过来,但我从远地特地带回家,一路当宝贝似地呵护着,她又不忍心当垃圾扔掉。她想不明白,如此俗物,在农家,用来当扫帚的芦苇花,有什么稀罕的,要这么供着。避免遭嫌弃,我把它带到办公室,插在高高的酒瓮里,
8、摆放在窗前。阳光正好的午后,我坐在窗前,看着它悠闲的、自在的,踏着优美弧线飞舞、飘落,想着那位在水一方,顺流而下,飘然而去的佳人。只有水的润泽,风的清影、水鸟的嬉戏,蓝天的辽阔,白云的自在,没有了悲欢,忘却了人世的沧桑。其实,从远古时代,它就以“兼葭”的身份高雅地生活着。一千多年前的晚秋,芦狄,举着白色的纱巾,在岸边,在风中,在江舟的灯火阑珊处,听一曲琵琶行。月下的芦狄,把济阳的江水染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转轴、拨弦、低眉,向久违的观众“说尽心中无限事Q那个座中泣下最多,青衫湿透的男人,用泪水写下了六百一个六个字,每一个字里,都有命运的悲欢。窗前,那一枝芦苇,泛着金黄的色泽,淡泊宁静,遗世独立,唱着流传千古的兼葭苍苍